69.月光雪山(4)(1/4)

陈清禾是在2014年重回故里。

一身笔挺军装, 两个二等功,三个三等功, 对得起衣锦还乡这个词。

大院和他走的那年差别不大, 就大门翻新了几处,站岗的人儿也换了,让陈清禾微微恍然。

到家的时候,闻风而动的陈家亲友都赶了来。一是接风洗尘, 二是撮合他和老爷子的关系。

二婶问道军营生活时, 陈清禾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那么大的洪水, 我拿根绳儿就扎进去了, 人?人当然救回来了!”

“野外生存时,猜猜看我碰到了啥?没错,真狼, 眼睛冒绿光。”

陈清禾随便挑了几件事,把众人听得倒吸气。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大伯。”

陈自俨自楼梯下来,他一出现, 小辈们自觉闭了嘴。

陈清禾回头瞄了眼,又轻飘飘地移开, 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丰功伟业。

“还有去年的中缅边境,我们那队可是……”

陈自俨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不屑道:“小儿科。”

陈清禾也呵了声儿, 牙齿利着, “行啊, 挑你队伍里随便谁,跟我干一架,看究竟谁是小儿科。”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和从前一样。

二婶拉了拉陈清禾的胳膊,“哎,忍忍啊。”

陈自俨这回倒没生气,故意走到陈清禾面前,闲适地往藤椅上一坐,诶嘿,悠哉地喝起了碧螺春。

陈清禾眉一挑,把剩下的惊险事给说完,把这帮小崽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听起来爽利,但那些受过的苦,挨过的伤,出生入死多少回,全都是他真枪实弹经历过的。

一旁的陈自俨,事不关心地品着茶,其实呢,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当听到陈清禾在大兴安岭,从雪坡上滚落寒潭时,老司令这枯褶的手,差点把杯耳给捏碎喽。

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捣蛋鬼,黑了,结实了,也比以前更狂了。

陈自俨目光落到他后脑勺上,嘿呦短发间若隐若现的疤痕,还是那么明显。

这孩子,虽然讨厌。

但将门之风,胜于蓝啊。

接风宴上,陈清禾那酒量叫一个敞亮,气氛热烈得很。

同辈们正热闹,主位上的陈自俨,突然把自个儿刚盛的汤,默默推到了陈清禾面前。

然后不着一词,起身,走了。

鱼汤浓白,热气还新鲜。

亲友们自觉安静,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陈清禾。

陈清禾默了几秒,突然端起碗,仰头一口喝完,瓷碗倒扣,对着爷爷的背影大声——

“好喝!”

也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接二连三,声响掀天。

大伙儿明白,这爷孙俩,有戏了。

陈清禾回来后,大院里的发小都给他攒聚接风,可能年龄长了,对这热闹不热衷了,把时间一调和,弄了个大一点的饭局,所有人聚聚就算完事儿。

“陈哥,咱们这群人里头,你是最硬气的一个,不带半点儿泥水。”一发小喝多,开始吐真言,“你是真大爷。”

陈清禾笑笑,“谢您嘞。”

聊完往昔,就聊如今。陈清禾问:“汇报一下你们的近况吧。”

“老五出国进修了,号子干后勤去了,燕儿最牛逼,从那什么生物工程毕业后,你猜怎么着?嘿!当模特儿去了,还演了两部电视剧呢。”

陈清禾问:“厉坤和迎晨呢?”

“厉哥满世界跑,据说,上个月去了阿富汗执行任务。”

这哥们儿拇指竖起,对厉坤也是打心眼的服气,他又叹了一口气。

“晨丫头在杭州,是他们总部的一个分公司,上那儿当高管去了。这两人,哎。”

山南水北,也是俩角色啊。

话不用说满,这群孩子里,个个都有故事。

陈清禾没再问。

他闷头喝了一口酒,自己不过走了四年,怎么就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了呢。

休息了一天,陈清禾就去工作岗位报道了。

警卫部不是个闲散部门,尤其碰上各种会议,一天立在外面,水都没空喝一口。

陈清禾完全可以借着家里的关系,去更轻松的地方,但他克己有度,真正的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一搬,就是三年。

三年时间能修复很多事情。

和爷爷的关系虽然还不够软和,但到底不是仇人了。

陈清禾是个适应力极强的人,艰苦野外死不了,回到花花世界,也能玩得嗨。和陆悍骁他们每周聚几次,打牌吃朝天椒,输了的喝农夫山泉,都是抖机灵的人,玩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正经起来,站岗执勤,军装上身,又是一条硬汉。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陈清禾翻看以前当兵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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