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真相(2)(1/3)
仁正帝在岑煅心中从来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岑煅对他的感情,有大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约。要真论较起来,仁正帝膝下这么多个儿子哪一个是他最爱?岑煅无论怎么比较,都只能想到早逝的太子。
而身为长子,太子能得到仁正帝恒永的怀念,岑煅有时候在夜深时回想,也不禁会怀疑:那是因为大哥走得太早。他未来得及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性情,未来得及在人世的诸多选择上跟仁正帝起冲突。于是,太子永远是最好的儿子,不会忤逆,不会令人生气,不会觊觎帝位,他是安全、稳妥的一种怀念。仁正帝因此爱他。
太子殁后,所有人都认为岑融是仁正帝最疼爱的孩子,是储君的不二人选。然而天长日久,仁正帝始终不肯不立储,岑煅与母亲谈及此事,总是不解仁正帝究竟犹豫什么。谨妃却点醒他:仁正帝不是犹豫,他是根本不愿意。
岑煅如今再回想,只觉浑身冰凉:“他不愿意立三哥为储君,因为他清楚三哥和他是同样的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天子心肠从来冷硬如铁。但爹爹年迈之时,他孱弱了,开始害怕铁石心肠。”
他等待靳岄的回答。但对于他的疑问,靳岄只是轻轻摇头,笑着问道:“殿下还有余裕犹豫?”
岑煅一愣:“什么?”
靳岄:“玹王如今已是命悬一线,你该想的是如何保全自己和跟随你的这许多人。”靳岄抬手指向院墙之外,夜色中梁京城沉寂如一头巨兽,只有几处稀疏但灿烂的灯火:“今日你回城时,没有听见夹道百姓喊的什么吗?”
岑煅等人回城的时候还早,但外城已经渐渐开始热闹。队伍擎着西北军的旗帜,很快被人认出来,一时间街巷尽空,提篮拎浆的百姓纷纷涌上大道,冲队伍扬声欢呼。
西北军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梁京,玹王殿下重组莽云骑,白霓将军回归,众人如何合作、如何用计、如何把金羌军打得屁滚尿流,已在潘楼上说唱了许多日。目不识丁的百姓从前在唱词和说书人口中知道忠昭将军靳明照的事迹,如今又以同样的方式得知玹王的功绩。
百姓把玹王和忠昭将军联系在一块儿,“有玹王在,咱们大瑀就放心了!”“玹王镇守西北境,就如当初忠昭将军一样!”,如此种种传言,如风一般卷入梁京大街小巷,甚至顺着燕子溪与沐清池,一路流入宫内。百姓在清苏里靳府门前放灯时,议论纷纷,玹王俨然是大瑀最好的将军。
“岑融当日以杨松儿一案挑动民心,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民望多么重要。”靳岄说,“如今的你就是当初的他,你以为他不会怕么?你以为他对你没有起过一丝一毫的杀心?殿下,莫非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觉得你的三哥会放过你?”
岑煅忽然抓住了靳岄的肩膀,吼道:“军报不久前才送到宫中,梁京百姓难道有通天的手眼本事,这么快就知道西北军大捷?是你吗?还是明夜堂?靳岄,你我本该真心相待,你不要让我看低了你!”
岑煅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靳岄从这愤怒之中捕捉到一种难言的痛苦。靳岄乐于见到岑煅的成长。岑煅本可以成为和岑融一样、甚至比岑融更锐利狡黠的人。自小在宫中察言观色受尽屈辱,靳岄不相信岑煅没有这份心智。但岑煅又确实志不在此,他分明懂得一切,却不愿去耍弄这些勾心斗角的本事,如今的愤怒与痛苦都是被靳岄逼出来的。
世事所迫,他能选的路其实并不多。
“殿下,宁将军,你的妻子,西北军将士,从小跟着你的随从,谨妃娘娘,你不为自己,也得为他们想想。与其在此与我纠缠孰真孰假,不如……”
“我只想知道杨执园说的是不是真话!”岑煅怒吼。
靳岄丝毫不惧,反倒朗声一笑,一字字道:“殿下,一切全看你怎么想。你愿它真,它就是真的。”
贺兰砜跃到岑煅面前,抓住了岑煅的手,紧紧拧着,强行从靳岄肩头拨去。岑煅怒视靳岄,胸膛起伏。靳岄墨色的眼眸是深渊,是漩涡,令他浑身透着凉气,背脊生寒。
可他又知道,靳岄是对的。靳岄在狠狠敲打他,要他认清事态,不要再存多余而无用的幻想。
这是一个太过艰难的抉择。
***
六月的梁京满城榴花,明夜堂后院里一排石榴树,一半结了拇指大小的青果子,一半还残留火红的柔软花瓣。
岳莲楼在树下摆了桌子,正仔细认真写着什么。阮不奇溜过来仔细一看:“还写唱词呢?又是夸岑煅的?你回来就一直一直写,潘楼都唱好几回了,还不够么?”
“以前那是夸玹王的,这些是骂岑融的,怎么一样呢?”岳莲楼看了眼已经写好的唱词,又笑道,“这儿还有几份赞纪春明和夏侯信的,你看不?”
阮不奇不看,坐在树下抬头盯着头顶的青石榴。“我昨晚看到陈霜哭了。”她喃喃说,“他来明夜堂这么多年,我头一回见他哭。”
昨天下午,纪春明满脸慌乱跑来找陈霜。吃完午饭的杨执园在地窖里用自己的裤腰带绕颈自缢,已然死了。
陈霜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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